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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:征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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呂雉和劉季都沈浸在新生命的喜悅中,日子過得幸福而寧靜,只是次年剛一入春鐵騎便載著始皇的旨意來了…

隨著一聲 “駕!”,馬鞭拍打著馬臀發出脆響,踏著還未消融的積雪穿過條條官道,攪動了沛縣這汪寧靜的水面。

“這怕又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咯!”

“誰說不是呢!”

“……”

“籲——”傳旨的鐵騎停在了縣衙前,黃門(備註:太監。)下馬,便轉身進入了衙內。

果然應了他們的話,始皇在鹹陽活埋了五百名術士,並下令帶舉國抓捕術者,充為徭役。

“嫂子!嫂子!”曹參大老遠就呼著呂雉,呂雉一出門便看見他面色緋紅的喘著粗氣,同她道:“征…征役的…征役的官吏…帶著兵…帶著兵去了呂府!”呂雉心下一驚,就跟著他去了。

呂雉和曹參藏在圍觀的人群裏,只見呂府的大門緊閉著,樊噲拿著屠刀,帶著身後的一幹家丁,與前來征役的官兵對峙,數名家丁都受了傷,他們的血滲出了衣裳,暈開成一朵朵赤色的“杜鵑”,忽一個面色蒼白的家丁倒下了,官兵見狀也增了士氣,一個個大叫著舉著刀就撲了上去,就在這時,隨著一聲:“住手!”——呂府的大門打開了,呂家大姑爺鄭餘從門中走了出來,他穿著白袂,身子顯得更加羸弱,他看著官兵道:“吾同你們走!”

忽然府內傳來一陣嬰孩的啼哭——嬃兒帶著鎮兒站在門口,爹娘和哥哥們也都來了,看著姐夫逐漸遠去的背影,呂平卻忽然哭著叫了一聲:“爹爹!”鎮兒說話本就遲,再加之呂長姁死後鄭餘就極少出門,見著孩子的時間也極少。因著平日裏呂平都是由呂嬃帶著的,因此呂平這還是第一次叫爹爹。鄭餘的腳步頓了頓,轉過身去對著呂府磕了三個頭,道:“今後平兒,便要仰仗這各位照顧啦!”罷了,他起身便走了,連頭都沒有回。

誰都知道始皇殘暴,鄭餘此去怕是再難歸來!而呂雉卻只能遠遠的看著,都不能上前去送他一送。呂雉想著年幼的呂平,才喪了母,現今爹爹又被充了役,不由得,她握緊了拳頭,渾身發抖。忽然,呂雉被人攬進了懷裏——是劉季。呂雉嗅著他身上獨有的味道,卻忽然心下一松,倚著他不語,淚卻突然掉了下來,劉季為她拭淚,道:“有朝一日,乃公吾定讓那李瞿小兒為此償命!”

此時他們誰都不知,遠處的蕭何,正默默的看著他們,黯然心傷。

呂雉呼吸頓時一滯,李瞿?李大人!她驚愕的擡頭望著劉季,劉季道:“呂家已買賜,本不該再來抓人。可今日之事卻是哪李瞿小兒下令來抓捕的!借著始皇的名義,實際,確實公報私仇!”

聞言,呂雉心中不禁生了慚愧,那李瞿為何這般,她又如何不知?想當年呂家一家老小初到沛縣之時,那李瞿曾多次上門提親,只是讓呂公給拒了。現是沒成想,他竟是這等狹隘的小人!這也不禁讓呂雉心中也暗自驚憤。

罷了,人群也漸漸散去,只是只是的目光,定定的望著人群,呂雉順著她的視線看去,卻瞧見了盧綰。他們二人就這般對視良久,卻聽嬃兒大喊一聲:“樊噲!”才慢慢地看向他,道:“明日你便攜了聘禮,來呂府提親。你可願?”

樊噲先是一楞,便隨後大喜,直道:“願願願!噲明日定攜聘禮上門求親!”

呂雉卻始終沒有將鄭餘入獄的真相告訴告訴家裏人,因為他們現初到沛縣,全都得仰仗李瞿,憑著她二哥呂釋之的性子,若是知道了真相,定要將臉皮,同那縣令撕破!”

初春化雪的日子最是傷人的,寒氣入骨,地面濕滑。

呂雉一家還未從鄭餘的事情中緩過神來,征役的官兵卻在一個初春的晌午闖進了劉家。

“劉交何在?”

王氏聞聲,擡頭看見一群官兵闖進了家門,立馬放下手的活,攔住在官兵身前:“爾等作甚?

為首的官兵將拳高高一揖,滿臉神氣道:“吾等奉始皇之命,特來征儒者劉交為役,劉交何在?”

聽見‘征役’二字,我心底一沈,停下了手中的活計。許氏聞言卻猛的從凳子上彈了起來,手中的碗也開始顫顫巍巍的簸動,卻隨著“啪”的一聲那只碗在地上碎開,但許氏空蕩的雙手遲遲沒有放下,手指還在不住的顫抖,整個身子也在的微微搖晃,呂雉疾步上前,見她扶住,捏了捏她的肩胛,示意她不要激動。許氏轉頭沖她虛弱的一笑。

“阿交不在,爾等別處尋吧!”王氏道

官兵不信,拂開王氏欲闖,王氏急了眼,沖到墻角拿起耜便橫在了官兵面前,道:“吾與爾等道了,阿交不在!現今硬闖竟是那般的理!”

官兵挺直了胸膛,高高揖了揖拳,道:“今始皇帝治國以法,吾等的理,自然是法!國法面前,又豈容爾等造次?”

“哈哈哈哈!”忽聞遠處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,我回頭一看——曹氏正扶著她纖細的腰肢,笑得渾身亂顫。

眾人皆側頭看她,為首的官兵羞怒,問道:“你笑甚?!”

曹氏這才扶著胸口喘了好幾口氣,還伸手揉了揉笑僵的臉,目帶風情的看著為首的官兵,擺弄著腰肢便走了過來。

她輕輕拂了拂為首官兵的胸膛,媚笑道:“現屋內凈老弱婦孺,哪有官爺要抓的儒士?”她頓了頓,道:“官爺整日奔波勞累的,不若奴家做東,請各位官爺上奴家的酒肆喝酒吃肉?”

那官兵一把把曹氏推到在地,只見曹氏微蹙了蹙眉頭,可只一剎便松開了。

王氏見狀嗤笑一聲,也不去理會她。連平日裏為人和善的許氏也閉著眼搖了搖頭。

官兵對曹氏道:“你當我是何人?!吾等可是為朝廷效命的,自是當做到法外無物,法存於心!你這般低賤之身,且莫毀了我清名!”

我見曹氏為劉家受了羞辱,卻無人願幫她一幫,心中也不禁對她生了憐憫之意,於是我道: “官兵欺民又是那條法律的規定?荀子曰:’水能載舟,亦能覆舟’此亦君舟民水之理,爾等這般欺民,豈非是想借國法之名,覆了始皇?!”我語氣不重,可言語卻逼人。

官兵氣急,指著我道:“我看你也是儒士!來啊!先將她綁了!”

官兵們群群圍了上來,我不禁往後退。自打有了孩子,我變得惜命不少,眼見退無可退之時,王氏卻拿著耜擋在我身前。官兵只頓了頓,又逼了上來。王氏拿著耜就向官兵們掄去,可卻讓他們給閃開了。

王氏見失手,又欲拿著耜向他們掄去。官兵們見王氏一次次的拿著耜往他們身上掄,也怒了,雙手緊緊的抓住耜,用力一扯,王氏便撲到在地,官兵們“哈哈”的笑了起來,可沒多久他們的笑也止住了,變了臉色——王氏的身下流出了一灘深紅色的血!王氏懷孕了!可這孩子還未曾被人發現,卻死了!

王氏面色慘白,渾身疼得微微發抖。她看著身邊蔓延開來的血跡,她張大了嘴巴,無聲的痛哭了起來,她的身子也因此抖動得更劇烈了。官兵們見狀急忙逃走,呂雉大喊一聲:“快去尋大夫!”便沖王氏撲了過去,欲扶她,卻又怕傷了,不扶,這逼人的寒氣又怕使她上了身。劉母見狀伸手了來扶她,還對呂雉大喊一聲:“快搭把手,將她扶進屋裏去!”

許是王氏受了寒,在被窩裏,卻也不住的發抖,呂雉掀開被子一看,血將身下的被子都一染紅。這大冷的天,身下卻濕了一片,自然是冷的!呂雉將王氏的被子掖了掖,見她還是瑟瑟發抖,便將她抱住,一身取暖。

王氏將頭深深的埋進了呂雉的懷裏,痛苦的抓著呂雉的衣裳,指甲摳進了她的肉裏。可呂雉卻也不動,默默地抱著她,讓她的淚盡情浸進自己的衣服。

大夫起身,沖我們揖了揖拳,嘆了口氣,便喪著氣離開了。家裏人都陰沈著臉——因為王氏不僅失去了這一個孩子,她還將永遠都不會再有孩子了。呂雉雖平日裏總與她不睦,可她卻在危急關頭擋在了自己的身前,呂雉心想——我這輩子,終是欠下她的了!

劉仲的臉色陰沈得發青,他攥緊了拳頭,憤怒使他整個額頭都暴跳著青筋。整個屋裏靜悄悄的,沒有人敢說一句話。忽然,劉仲轉頭直直向竈房走去。劉季和劉交趕緊上前去攔住他,可他咆哮著掙開他們的束縛,紅著眼沖他們吼道:“欺妻殺子之仇我必報!爾等若敢攔我,我定與你們斷了兄弟之誼!”

劉仲平日裏雖說性子是急了些,可道出斷了恩義之事也是頭一回,可見他是真的怒了。

劉季和劉交不禁止住了步子,劉仲沖進竈房拿了把菜刀便沖了出去,阿季只稍一楞,也在墻角去了耜,便跟了出去,嘴裏還大吼著:“乃公吾,去抄了他們的老巢!”

家裏的人都怕他們一時性急沒了分寸,會鬧出事情,全欲跟上去,可劉交卻伸手止住他們,道:“你們別去,留在家裏照看嫂子便好!我去看看啊!”

低著頭不語,靜靜地聽著劉濞的哭喊。

呂雉是極少見劉濞落淚的,可現在他卻跪在王氏身邊哇哇大哭,嘴裏還“娘親!娘親!”的喊著。

呂雉擡起頭,望了望王氏——她淚痕還貼在臉上未幹,只是神情呆滯,毫無生氣。呂雉向來是不喜王氏的,因為她總是沒來由的針對自己,這令呂雉心中不暢。只是她卻無論如何沒有想到,王氏卻會為自己,在官兵身前擋上一擋,這不禁讓呂雉在心中頓生了愧疚。

呂雉深吸了一口氣,屋內濃濃的血腥氣從她的鼻孔蔓進了她的身體裏,呂雉膝蓋一彎,重重的跪了下去,給王氏拜了三拜,道:“承蒙嫂嫂舍生相救之恩,若嫂嫂不棄,娥姁這腹中的孩兒今後也是嫂嫂的孩子,娥姁必叫他好好孝順嫂嫂。”

呂雉話音落了片刻,王氏才緩緩轉過頭來,呆滯的目光也開始慢慢滲進一些神色。她伸手輕撫呂雉微微隆起的肚子,手指顫抖。

呂雉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,王氏驚愕的擡頭看她。呂雉對她道:“我和這孩子的命,都是嫂嫂救來的,嫂嫂從今往後便是這孩子的娘親,稚兒也定視嫂嫂為親姊!還請嫂嫂勿要嫌棄!”

王氏的眼中含了良久的淚,終於溢了出來。

呂雉從腕上取下那只劉家祖傳的鐲子,為王氏帶上。王氏驚詫的擡頭看她,呂雉道:“這鐲子本就是劉家的寶貝,我這初入家門的媳婦又怎麽配得上她?旁人還以為我是帶著玩的呢!還是嫂嫂帶著,方能顯出這鐲子的貴重。”

眾人又有誰不知呂雉這是說的,這只不過時自謙的客套話。但王氏卻也沒拒,由著呂雉為自己帶上。

而劉家,自那以後,再無官兵來劉家征役。而王氏也隨著時間的推移,漸漸的從不能生育的事情中緩了過來。其實我們所有人都清楚,她怎麽可能真的走出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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